「那是四色問題嗎？」
「你知道四色問題嗎？」
「阿佩爾和哈肯已經証明過了吧！你不用電腦來演算，真厲害。」
「那個答案不完美。」
「不完美？」
不－完－美。 「他」就是這樣淡淡地說：「不完美。」
「他」，正是電影《嫌疑犯X的獻身》中的石神哲哉。
即使他竭盡所能，將預計之中的情節一一計算在內，甚至自我犧牲亦在所不計，祈求的，就是取得應有的回報吧。
只是，就只是差了那一小步，忽略了那個決定的因素。換來的結果只是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果效。「99」。 由九十九去至一百，就只是相差那丁點的一小步。
99，仍然是不完美。
有關《嫌疑犯X的獻身》中的電影剖析和主題曲的闡釋，可參見之前發表的文章分享。藉以這個平台，向大家介紹福山雅治於他最新大碟《殘響》中所收藏的一首bonus track, 曲名正正就是「99」。
如果二次方程式是「ax2 + bx + c = 愛」… …
不知道是什麼特別的原因，每次聽到「99」這首劇中曲時，總是聯想到福山先生的另一個作品，“vs. ～知覚と快楽の螺旋～”[1] (亦即是電視劇《神探伽俐略》前首曲，中文譯名：「知覺與快樂的螺旋」)。是說「vs. ～知覚と快楽の螺旋～」 主要是為電視劇《神探伽俐略》拉開高潮的序幕，透過令人透不過氣的快速結他掃撥，以強勁音樂作為序曲，來表達人類體內錯綜複雜的頭腦轉動、迷團快要被偵破的意景。那「99」亦帶有異曲同工之妙。只不過，這一回福山先生並沒有用上結他快速掃撥和重疊，卻藉以沉重的懸疑音樂，引領著聽眾（又或是，觀眾？）接近真相，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團快要被破解的意味。
在《嫌疑犯X的獻身》電影中，第一次出現「99」這首音樂時，湯川學教授是以「高斯加速器」(英文：Gauss Rifle，於物理學中被視為磁直線加速的一種工具) 來引證羽田灣海上巡邏艇如何被擊沈。當湯川學在帝都大學實驗場，透過實驗證明他的理論時，背景音樂正正就是「99」。
如果三角形面積是「底」乘「高」除以「愛」… …
正如以上略略提及，「99」開首的音樂並沒有用上快速的結他掃撥，反而在最初的四秒鐘，以低音電子結他重重地彈出首兩段的四拍四。隨後，於後來的二十秒鐘，逐漸加入了敲擊鼓、第一電子結他、第二低音結他，以及第二電子結他，不斷地重覆彈奏同樣的四拍四。奇怪，為什麼要重覆地彈奏同一段的音樂，還要總共在二十秒之內重覆了四次？其實，每當一組樂器（例如：低音結他）完成了四拍四後，福山雅治刻意地加上另一種樂器（例如：敲擊樂）作出配合、加強音樂性，然後將幾種樂器再一次重複四拍四。每加一次樂器，音樂節奏顯得越來越沉重，那主要就是務求做到「一步一驚心」的效果。如果現在你聽至「99」首24秒，你有否體會到同樣驚心動魄、心緒不安的意景呢？回說，在《嫌疑犯X的獻身》電影中，當湯川學越來越接近真相時，他可不是亦同樣有著這種「驚心動魄」、「難以置信」的反應嗎？
如果圓形面積是「半徑 」x 「半徑 」x 「愛」… …
整首「99」簡略地分為三個主要段落，而每一個段落則刻意地突出了主題樂器。分別是：第一電子結他、第二電子結他，以及低音電子結他 (輔以低音薩克斯管，即英語：Baritone Saxophone）。其實，第一段音樂和第二段音樂的結構相若，稍為不同之處則在於電子結他的音頻。
一舨結他的弦線大致分為兩種：鋼線結他，以及尼龍弦線結他（慣用稱呼：「魚絲」結他）。由於鋼線結他的弦線相對之下較幼，因此彈出來的聲調會較高，換句話說，高音部份比較突出。與此同時，基於人類的耳朵接於受高頻音律比較快、接受的音頻比較敏感。因而許多時候，鋼線結他往往被樂團選作為主音結他。至於「魚絲」結他，由於彈出來的音質比較厚，所以當我們耳朵接受音樂旋律時，感覺上音頻比較低沉，但在低音位置 (bass) 時則會較為突出。
為什麼我會特別提及以上兩類結他呢？只因，福山先生和井上鑑老師在編曲時，特意地套用上以上兩種結他的特徵，來帶起整首「99」最先兩段的音樂。特別要提及的是，電子結他並沒有再區分鋼線弦線結他或「魚絲」結他。要做到接近的果效，則要運用電子結他手常用的effect boxes。當你再一次細聽「99」時，可以留意第一結他 (44” – 1’04”) 和第二結他 (1’55” – 2’15”) 的區別。前者獨奏部分的音頻較高，因此我們耳朵接受這段音樂的音調亦較尖細。至於後者，電子結他在低音部份加重了掃撥，所以相對於第一結他，此部分結他獨奏的音樂比較沉厚。如果你家有音響系統，以上的小小區別其實挺明顯的。
另外，要說的是井上鑑老師的琴鍵聲與和音之間的配合。和音在此曲的作用，似是為電影中的單戀作出慨嘆。而在整首「99」中，總共出現了三次和音，每次均是附以井上鑑老師的琴鍵聲。為什麼呢？其實，「99」整首音樂的編排挺複雜的，特別是電子結他和低音結他之間不斷出現重覆的演奏。要突出和音的效果，那唯有要透過琴鍵的四拍四拍子，才可以稍為緩和歌曲的張力。 此外，於每一段段落的尾部，福山先生均透過一連串似是而非的懸疑式 (甚至乎，可算得上是「迷幻」)的混音效果，繼而顯示「案中有案」的意味。
去至第三部分，亦是我本人最喜愛的部分。此部分的主題樂器用上了低音電子結他，輔以低音薩克斯管和製造電子音樂混音效果的synthesizer，營造了一股「最後通碟」的氣氛。正如之前曾提及，人類耳朵於接受高、低音的音頻時，效應是各有不同的。來至歌曲的最後一段，為了突出低音結他的音頻效果 (3’07 – 3’27”)，福山先生則安排之前的第一和第二電子結他擔任輕聲掃撥，因此聽眾並沒有因為被高頻率的樂器而攝去了注意力。
低音結他在整首「99」中，都充當著主幹音樂的角色：由開場的音樂、段落與段落之間的間場、甚至乎去至歌曲的末段結束時，福山先生再次安排低音結他重覆彈奏開場的四拍四作為完結，以做到首尾呼應的效果。來到這裡，你有否察過到福山先生在選用樂器時的嚴謹，甚至乎摸索到他細膩的思維？
由起先的第一段由電子結他拉開序幕，音頻以尖細為特點。接著的第二電子結他的音頻，則比第一電子結他較沉厚。緊接著第三段是以低音結他為主幹，音頻一下子則更加來得沉重，低音的位置則更明顯。接著低音結他的音速，來到最後的一段時，除了電子結他與低音結他的配合之外，福山先生更加刻意地將重點放在特別的混音效果。目的為要將「一步一驚心」的氣氛逐漸、逐漸地加重，彷彿牽引聽眾一步一步走向事實的真相。就正如電影中，當湯川學每走一步接近真相時，內心的掙扎則越來越沉重、對唯一的知己朋友所做的一切，只顯得莫可奈何。
最後要說的是，福山先生為什麼將「99」收錄於《殘響》大碟之中。容許我套用湯川學的口頭禪，這個似非而是的安排「真的是很有趣」。依我個人所見，將一首充滿「純粹玩音樂、有著複雜混音效果」的音樂放在一張名為「殘響」的唱片之中，其實是音樂創作人有意思的安排。在之前發表的音樂剖析文章中曾提及，「殘響」本身是一個物理現象之外，它亦是愛玩HiFi音響的發燒友常見的專用名詞。 意思是： 在一個3-dimension的空間（簡單一點來說，即是指四邊牆、天花板和地板）打開強勁的音樂，然後，在一至兩秒鐘之間快速地將強勁音響關掉。由於室內的音頻依然存留在空間，透過室內 3-dimension的聲音反射，之前強勁的音樂便會留下餘音，要等一回兒才會逐漸消失。
「99」不單是一首電子音樂，更加是一個有著千變萬化、電子混音效果的作品。那天晚上，好奇心驅使下，有意地透過我家的音響系統不斷播放「99」好幾遍。當播放第二次初段之際(大約是在24” – 44”)，刻意地重複製造「殘響」的音響效果，結果顯而易見： 電子音樂的餘音在客廳稍作停留之際，我亦可以感受到地板有餘波呢。原來「殘響」是這麼的一回事，蠻神奇。
《殘響》這張大碟除了記錄著福山先生的個人故事之外[2]，透過「99」這個音樂作品，我們亦可以看到福山先生與他團隊如何將「步步驚心」的意味，一點一滴透過樂器與樂器之間的配合完美地表示出來。最難得的是：福山先生真的為大家預備了一首「玩音樂」的作品，給我們一個機會去體會什麼是「殘響」喔。
福山先生的心思，嘿，真的猜不到。
《全文完。未經同意，圖文請勿轉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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