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ilk tea and 美しき花.jpg

一直都很喜歡這首曲子的旋律。

 

一直都很喜歡這首曲子的音樂編排。

 

只是,一直沒有機會在大氣電波中與這首曲子的主人相會。

 

慶幸,那天參加了香港舉行的福山雅治出道二十週年紀念活動。看著二十年以來他走過的路,再翻聽這首美麗的曲子,終於找住了靈感、找住了曲子主人和井上鑑老師的功力。

 

***

 

福山雅治發表美しき花(中文譯名:《美麗花朵》)  於2006年,當年是為日本Panasonic 數碼錄像機 (Digital video)「DVD愛情尺寸」的廣告主題歌曲。因應廣告系列的主打題目,Panasonic的主要推銷對象為「看顧小孩成長的父母」,因而整個廣告的主題和《美しき花》是以父母角度來歌頌生命。

 

你或許會奇怪:數碼錄像機跟小孩子有什麼關係?跟這首歌又有什麼的關聯? 其實理由簡單不過:君不見因著數碼錄影機(或是攝影機)的流行和普遍,現今作為父母的,動不動就拿出攝錄機為心愛的孩子們拍攝、為他們捕捉成長時的珍貴片段嗎?作為這首曲子的作者,福山雅治很聰明地捕捉了這個景況,將作為父母的興奮的心情套用於音樂之中。

 

不錯,就是這一種令人為之一振的興奮。

 

當《美しき花》的音樂揚起時,歌曲不就是充溢著興奮的節奏嗎?

 

在云云的傳統樂器中,金屬製的小號 (Trumpet,別稱小喇叭) 在文明古國的希臘,以及羅馬時代已經使用。小號的音色象徵得勝、凱旋和莊嚴,製造振奮人心的音效。隨著樂器設計上的演變,在銅管樂家族中,小號通常負責主音旋律部分,和擔任高吭節奏的演奏,因而它亦是銅管樂器中音域最高的樂器。

 

而往往配合小號的,就是銅管家族常見的長號 (Trombone)。長號的構造雖然修長,但它並不像法國號 (French Horn) 或低音號 (Baritone)的管子繞多圈,因此長號的聲音是沒繞幾圈後,就能直接送出喇叭口的樂器。由於這種的構造,長號的音色較為粗獷 (raw)、直接和雄厚。在此一提,相比之下,小號所發出來的音頻較長號(甚至是法國號和低音號)更廣、更嘹亮。

 

為了承接Panasonic的廣告主題,本身在中學時期參加銅管樂團 (brass band) 的福山雅治,固然很清楚知道由銅管樂器演奏出來的音效定能切合整首《美しき花》的激昂主題。歌曲首四秒 (1"- 4") 用上了小號獨奏,主要目的就是藉以小號和長號的高吭音質作出宣示,讚揚生命的誕生和喜悅。

 

從 "Masaharu Fukuyama – Band Score Song Collection" [1]中見到《美しき花》的歌譜設定於 G Major,亦即是音樂內行人所指的「大眾調子」(people's key)。G大調的音調是由G-A-B-C-D-E, 升F#而組成。由於它處於琴鍵盤和其他樂器弦線的中間位置,因此不管是古典抑或是流行音樂,G Major 被音樂人普遍採用。特別一提,福山雅治所喜愛的吉他中所有六條弦均可以勾出G大調。將這一首編曲複雜的《美しき花》定於 G Major 的另一個好處,正就是調子本身的靈活性。當五線譜的旋律無論是升 key、或是襯托樂器充作掃撥時、抑或去至中場鍥子段落,樂器與樂器之間都可以隨時的協調,避免製造不必要的「技術性」賣弄和造作

 

舉過例子來說,在一舨的情況下,由於小號本身的嘹亮音色,由它擔任主音的曲子往往是定於B。如果《美しき花》單是一首專為銅管樂器而創作的音樂,將調子定於B不是問題。可是,這是一首現代流行歌曲啊,而B更是屬於高調子,亦不是所有人的唱腔可以達到的音階。因此,為了配合振奮人心的音樂主題,負責編曲的井上鑑老師先安排小號和長號同時吹出《美しき花》首四秒的主要旋律,隨後一次過加入了第一和第二吉他、低音吉他、大鼓 (bass drum) 和長笛 (flute),目的就是運用其他的樂器的配合,逐步調整銅管樂器嘹亮的音色 (特別是小號),從而當聽眾的耳朵在接受音頻時,不致於過份刺耳。

 

《美しき花》另一個出色的地方,正就是這種樂器與樂器之間的配合。相對福山先生平常的作品,這首曲子的分段次數較多,總共九個小段,反映出《美しき花》基本上用上了重覆的旋律編織而成。歌曲的主角無疑是銅管樂器所演奏出來的激昂旋律。但,牡丹雖好也需要綠葉扶持。在《美しき花》中,負責編曲的井上鑑老師,能夠充分利用每一項樂器的特點,將其獨特音質放在不同的位置和段落,從而豐富了本身曲子的音樂旋律。透過不同類別的樂器配搭,將原是重覆的主幹調子,勾出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層次,逐一小步豐富編曲步子,令聽眾不致因為重疊的調子而感到沉悶。

 

開首十二秒的開場音樂過後 (1"-12"),福山雅治開始哼唱第一段的歌詞(愛しながら 愛されながら/美しき花になれ/春よ春よ 春が来た/まっすぐに咲き誇れ 君よ/中文詞譯:「愛與被愛/會成為美麗的花朵/春天啊春天啊  春天已來臨/請你一直盛放吧」),再細心聽,背景音樂除了有軍樂團常見的小鼓(snare drum,亦稱「小軍鼓」) 輕輕打著四拍四的主音拍子以外,井上鑑老師同時加入了第一電子吉他和低音吉他,使曲子由第一段起 (12" - 32") 便能凝造出一番熱鬧景象,目的就是要配合《美しき花》第一段歌詞中所描述的畫面-「春天終於來臨,美麗的花朵正在燦爛綻放」。春天既然能夠帶給萬物生機新的希望,更何況當一個充滿愛的小生命來到這個世界時,他/她所帶來的喜悅和雀躍,也無不令身邊人感到溫暖、振奮。用上了激昂的樂器編排,正就是要表達新生命所帶來的活力。

 

剛才我提到的小鼓,在《美しき花》前半部份 (即33"-1'35") 除了為主幹音樂敲打著四拍四拍子以外,它的另一個角色,就是當福山先生哼唱至第二小段時(54"-1'12"/中文詞譯:「在這個物換星移的街頭,尋求可以相信的道路」),鼓手突然將小鼓節奏加快,猶如步履立時加速、時間轉眼即逝,使聽眾驟聽下來便能立即意會到歌詞所指的「物換星移」,人世的變遷。

 

為了符合他所撰寫的歌詞主題和音樂旋律,在段落與段落之間,福山先生亦有趣地沒有用上了休止符。當第二小段和第四小段 (1'36"-2'10") 分別完結時,他隨即將第一小段的音樂旋律再次套用於第三小段(1'13"-1'36"和第五小段 (2'12"-2'30") 的章節中。正如文章之前有所提及,井上鑑老師巧妙地用上不同的樂器來襯托每一小段章節,從而避免聽眾因著重疊旋律而感到厭煩。但當你仔細聽時,其實老師在第四小段不知不覺間以大鼓取代了小鼓的位置,為主幹音樂敲打著四拍四拍子。

 

你也許會問:為什麼井上鑑老師和福山雅治先生加入了這個微妙的cross-over呢?

 

井上鑑老師刻意安排了兩位樂手去處理小鼓 (snare drum) 和大鼓 (bass drum),隨著歌詞所演說的故事,以鼓棒或鼓刷打出高、低不同的音域四拍四。吭出較高音的小鼓是要襯托高音的小號,所以它主要出現於前段(12"-32"; 54"-1'12"; 1'13"-1'35"。而井上鑑老師則安排大鼓在後段 (1'36"-1'52"; 1'53"-2'10"; 2'11"-2'32"),務求迎接歌曲中段的鍥子。

 

其實兩位音樂人不只作出這一個微小的變化。

 

在整首的《美しき花》的樂器配搭,最顯著是井上鑑老師安排了銅管樂器中的小號和長號,負責演奏一段又一段的激昂、振奮的音樂。

 

再留心一點,在足足五分二十多秒的歌曲中,每一個段落也滲入了第一和第二吉他輕輕勾出掃撥旋律。我個人最欣賞的是,接著銅管和敲撃樂器的高昂音樂,以及長笛高吭的愉快樂聲 (2'31"-2'46"),兩枚電子吉他器在中段 (2'47"-3'03") 來一個二重奏的突破,通過樂器編排來標誌生命/曲子掀起了新的一章。

 

同類樂器家族中有兩種不同的樂器(小號和長號、小鼓和大鼓、第一吉他跟第二吉他/低音吉他)出現在一首樂章中,正就是要做到樂理編曲上的首尾呼應效果 (echo)。一個不顯著的鋪排,但卻能反映出福山先生和井上鑑老師心思細密啊。

 

福山雅治先生在《美しき花》中透過一次又一次相同旋律的演奏,反映出我們人生的經歷就正如大自然的定律一樣,不斷循環生息。儘管冬天終會來訪,但也引證距離豐盛的春天也不遠了(冬来たりなば春遠からじ/中文詞譯:「冬天到來的話 離春天也不遠了」)。再說,看一看《美しき花》的歌詞,福山先生同樣地一次又一次用上了複字句(例如:愛しながら 愛されながら/ 春よ春よ;来来世世;夢よ夢よ夢を見て;年年歳歳),透過文字進一步突顯生命本就是生生不息、萬事萬物各按期時出現的主題。

 

來至歌曲結尾時 (3'47"),才加以由井上鑑老師處理的琴鍵聲 (keyboard) 和Joelle柔和的和音,為要迎合尾段的歌詞闡述,凝造一個彷如在山谷中對歌的景象,以男聲(福山)和女聲 (Joelle)一語一答的回應形式完結曲子。另一方面,在歌曲最末段,福山先生和井上鑑老師刻意地沒有將音樂完結,繼續讓小號、長號、兩枚電子吉他、低音吉他和琴鍵聲留有餘音,不就是再次承接生命源源不息這個主題麼?

 

正如福山雅治先生當年接受媒體訪問時提到,創作《美しき花》時,他是以父母的出發點來寫:我們的人生就好像一齣影像,在不同的階段出現甜酸苦辣、不斷出現似曾相識的景象;但無論發生什麼事、不管碰到任何的困難,只要繼續努力,堅持理想,最終會成為美麗的花朵。襯托著這個主題,福山雅治在創作《美しき花》時,刻意地接二連三勾出重疊的旋律和段落,加上歌詞字裡行間所用的複詞,以及整首曲子中的樂器與樂器之間的cross-over編排,整首歌曲結構除了徹底地符合主題以外,更重要是反映出創作人背後細膩的心思、對編織樂章存著應有的嚴謹和執著。

 

「唯有經歷過,才會珍惜」。祝願大家,在漫長的人生長跑中保持樂觀的精神,勇敢地繼續走下去。

 

To Masha,

雖然《美しき花》的音樂編排是蠻複雜,相信樂手們要掌握這首曲子的默契也不容易,但希望你可以在未來的演唱會中,可以獻唱這首充滿意思的歌曲。期待中。

 

後記:

 

自從去年底的《はつ恋》發行後,一直都沒有福山雅治的新作品出版,正當對自己抱著懷疑:如果今年之內Masha未有新曲子發表,小女子的墨房能否繼續為大家送上音樂剖析?當時我怕答案是:「沒有」。幸好因著幾個星期前出席了「本音雅聚」的慶祝活動,看過福山兄二十年以來的功力和進步,促使我想起了《美しき花》。

 

一篇令人心情愉快的音樂。

 

當天聚會後,一邊戴著耳筒聽著音樂旋律、一邊思考曲子的樂器編排,以及歌詞字裡行間中所記載的故事,提醒我一個簡單(但不容易實踐)的道理:世界之大,要好好地活在當下。

 

原本是一個再老套不過的人生哲理,但福山先生透過明快的音樂帶出信息時,如何再老套的道理也突然顯得分外振奮人心。

 

That's the mystery of music.

 

撰寫文章時值春天,送給各位這一首「春天之歌」。希望在這一年內,我能夠繼續為大家送上福山雅治的音樂剖析。再會喔!

 

《美しき花》
作詞:福山雅治
 
作曲:福山雅治
編曲:井上鑑
主唱:福山雅治


 

愛しながら 愛されながら
美しき花になれ
春よ春よ 春が来た
まっすぐに咲き誇れ 君よ

 

愛與被愛
會成為美麗的花朵
春天啊春天啊  春天已來臨
請你一直盛放吧

冬来たりなば春遠からじ
来来世世 生命は宿るよ

冬天到來的話 離春天也不遠了
生生世世  生命源源不息

すべて移りゆくこの街で
求め信じられる道を 

~見つけたなら

在這個物換星移的街頭
尋求 可以相信的道路
~已找到了

頑張りながら つまづきながら
たくましき花になれ
夢よ夢よ夢を見て
思いっきり「いま」を謳え君よ

帶著努力  帶著挫折
請成為堅強的花朵
夢想呀夢想 在夢中
請盡情歌頌「現在」的你

逢うは別れの始めと言えど
年年歳歳 出逢いは巡るよ

若說相逢是別離的開始
年年歲歲  還是會巡迴再見

心 雨に濡れた時も
笑い語り合える友と 

~いつもいつも

 

不管是被雨點打進心房
或是與朋友彼此歡笑暢談 
~不斷地不斷地

歓びながら 哀しみながら
(かぐわ)しき花になれ
山を越え谷を越えて
しなやかに風と踊れ 君よ

 

會歡笑 會悲傷
敬請你成為芬芳的花朵
越過山峰 越過峽谷
請你與微風輕快起舞

やがて長い旅の果てに
与え許し合える人と 
~手を繋いで

終於走至漫長旅途的盡頭
與互相體諒的人一起
~手牽著手

愛しながら 愛されながら
美しき花になれ
春よ春よ 春が来た
まっすぐに咲き誇れ 君よ

愛與被愛
會成為美麗的花朵
春天啊春天啊  春天已來臨
請你一直盛放吧

誰かが 

~どこかで
待ってる 

~どこかで

有人在等待著
~在某個地方
正等待著你
~在某個地方

きっと君を 
~いつかは
呼んでる 
~逢えるよ

有人在等待著
~在某一天
正呼喚著你
~最終能相見

誰かが 
~いつでも
待ってる 
~いつでも

 

有人在等待著
~在某個地方
正等待著你
~在某個地方

きっと君を 
~いつかは
呼んでる 
~逢えるよ

 

有人在等待著
~在某一天
正呼喚著你
~最終能相見

  《全文完。未經同意,圖文請勿轉載。》

 

 

 



[1] “Masaharu Fukuyama Band Score – Song Collection”由日本 Shinko Music株式會社出版,發行於2009年10月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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